他们跪在街口，你信不信？
第125期
说心情/七月
编 辑/廿芭
千叶树/点蓝字请关注
01
前些天，总是在街角遇见摆摊乞讨的年轻人，也不能说是摆摊，就是在路口站了，面前的地上用石头压着一张白纸板，潦草地写着：爱人患癌症，无钱医治，乞求好心人救救我们！
一个衣着朴素头发凌乱的年轻男子，手里握着话筒，脚边上立着小音箱，一刻不停地唱着各种流行歌曲，如泣如诉，婉转低回。
路过的人时有停下来的，扔几个硬币或者走过去丢一张纸币，到他跟前的瓷盆里。
头一次看见时，我寻思再怎么着，人是不会借口诅咒自己的爱人患上癌症，来乞讨行骗吧？就动念多少捐一点，也算表示下心意，等停下来发现钱包没带，我就走过去跟他聊了几句。
他说老家是江西的，如何不幸困难云云，中途见他接了个手机，我便说这样吧，我加你微信，没带钱，我转个红包给你。
他顿时警觉起来，目光躲闪了扫我几眼，坚持说不需要的。
我说没关系，你收完红包可以删了我的。
他还是不肯，狐疑地看我，又问：你是干什么的？你什么意思啊？
边上的几个人凑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说，人家是好心帮你呢，你还怕人家骗你？
有人直接冲他嚷了：你不会是骗子吧？打110！
他突然紧张起来，慌慌张张低头收拾了地上的东西，仓皇跑进了暗沉的夜色里。
02
隔两天，我带着孩子在同一个街角，又碰见了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路口唱歌，她的脚下摊着跟那个跑掉的男子同样的一张纸板，也写着相同的一句话。
不同的是她身边有个短发的小女孩，大约七，八岁的模样，自顾自地围着她跑着转圈玩儿。
我和孩子停下来去问，是你爱人患上癌症了么？她神情悲伤地说，是的，我老公。我又问你们哪里的啊？她说湖南的。
那个小女孩看见我们在和女人说话，好奇地凑过来听。她的小脸上满是灰尘和水果或者食品的斑痕，小花衣服紧紧地包裹着她瘦小的身子骨。
很显然她听不懂我们的对话，只是一脸好奇和茫然地看着我，又冲着跟她差不多大的我的孩子笑笑，没有胆怯。
我让孩子把一张纸币交到小女孩手里，一边问唱歌的女人，你爱人呢？你们打算在宝应待多久?
女人说爱人在老家医院呢，等着手术费。我们过两天就要赶回去。
这时候边上围着的几个人说，瞎编故事呢，就是个骗子，跟那男的是一伙的。
我说孩子总不至于是假的吧？
路人说孩子也是假的，不是他们自己的孩子，可能是个团伙呢。
唱歌的女人无视我们的闲言碎语，自顾一首一首地唱了。
我依然觉得她唱得着实不丑。她唱到《橄榄树》中的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身边的小女孩安静了下来，靠在她的面前，低着头看着地上。
回去的路上，我的孩子问我，为什么他们说她是骗子？你为什么还要给钱给那个小妹妹？
我说小妹妹很可怜啊，她也许是被他们拐卖的。
孩子很紧张地问我，那你为什么不赶快叫警察叔叔来救她呀？
我支支吾吾起来，这个这个很复杂的，也很麻烦。我叽里咕噜解释了半天，孩子还是没能理解。
看得出来，他对我不去救那个小妹妹很失望很失望。
03
后来可以断定他们就是两个骗子。
他们在本地逗留了好些天，那个小女孩有时跟着男的，有时跟着女的，也不能肯定到底是不是他们的孩子。
天真烂漫的小女孩没有心思和忧愁，在他们唱歌的时候欢有时安静，有时跳跃。
就是这样的情况，让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其实一直以来，对于沿街乞讨，我是有自己的看法的：
凡是老人和小孩以及重度残疾的，我都会报以理解和体谅，也多少会表示一下心意。而对那些青壮年，我一概是漠视的。
还有平常在单位里，碰见贸然闯进来的分不清真假的和尚道士尼姑，以及拿出一纸证明盖着从没听说过的地方的公章，说是遭逢灾害苦于车祸什么的，凡此种种，一概不理。
但是像这样一种情形，往往就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我一般不愿意以恶意去揣度他人，也看不得别人受苦遭罪，我的家人总是担心我容易被骗，事实上在这方面也早已经吃足了苦头，可就是回也不改其乐也，其乐谈不上，就是意软心软，教训不断。
比如这两个卖唱乞讨的年轻人，我还是更愿意相信他们和小女孩就是一家子，因为喜欢唱歌，也不拒绝流浪，就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但是骗人就很不好了，还有孩子的教育怎么办？
孩子是无辜的啊。
04
我把这些想法回去和二老说了。
我的父亲说，我看你不能再看书写字了，你快要迂掉了。
我的母亲也说，你这种廉价的同情心没有意义，只会害人害己。
我又说，那干脆去报警吧，万一那个小孩真的是被拐骗的呢？
二老异口同声了说，你省省吧，不嫌事多啊？你以为那样站在大街上，警察看不见吗？就数你聪明，一眼看出来他们是骗子罪犯了？
我想想也对，有点难为情地笑了，随便找了个话题，岔开了。
这几天里，和几位朋友说了我的困惑，他们都表示了理解，也有着各自的观点。
他们觉得我不是担心被骗，而是担心万一是真的呢？
但是类似现象司空见惯，闹市里变着花招博取同情伸手要钱的不在少数，有时候人的卑劣和无底线无节操难以想象，一些人的做法真的是叫人可恨多于可怜。怎么杜绝牵扯到社会管理福利机制道德法制人性善恶，远远不是我们能够说得清楚的。
街头的乞讨者，特别是携带利用小孩的，正是利用了人们对同类对弱小的本能的善意。对此应该报警。
套用一句话，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某种程度上，我这样的施舍者等同于买方，也参与了作恶。
感情世界里有四种是最没有用的，其中之一就是低智商的善良。
我又说去年在央视看过的流浪歌手陈州，不也是在街头乞讨了很多年吗？当年肯定有很多人认为他是骗子吧？看见他用双手撑着地满面阳光和笑容地出场，看见他收获了真诚美好的爱情，看见他美丽可爱健康的妻儿环绕，我都感动得一再落了泪。
朋友说不一样的啊，他是真实的，就是沿街卖唱求生，没有欺骗公众，更没有编造故事利用小孩。
这和很多地方的街头歌者艺术家是相似的，他们是在起码的尊重之下借助自己的付出获取等额的甚至是廉价的回报。
05
这么聊过以后，我隐约觉得也许是自己错了。
但是啊，接下来的这些天里，我从街角路过，还是会有意无意地想起，那一对撒谎的年轻的歌者，现在又会站在哪个陌生的城市街口？
那个可爱的邋遢的小女孩，还在不在他们身边？刮风下雨街上没有人了怎么办？没有人愿意相信他们施舍给他们怎么办？
没有足够的食物他们会不会先让孩子吃饱？孩子饿着了会不会让她一直伤心委屈地哭着，直到哭累了睡着了又饿醒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希望他们能够不要再骗人了，希望他们历经颠沛流离后，终于会过上他们想要的生活。
最关键的是，希望那个孩子很快能够坐到宽敞明亮的教室里去，她不应该流落街头餐风露宿地，度过她原本是开心幸福的童年少年时光。
现在的问题是，他们跪在街口，你信不信？
[ 感谢陶俊等朋友提供相关观点，并允许我在此引用。谢谢朋友们。]
2016-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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